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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西省延安市甘泉县境内有个劳山国家森林公园,距离延安中心不过几十公里,层峦叠翠树木葱茏。
80多年前,正是在这个地方,周恩来乘坐的卡车突然遇袭,10多名警卫员为了保护首长的安危,在激战中牺牲。
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,竟敢在距离延安如此之近的劳山设下埋伏,谋害周恩来同志呢?
恩来遇险,主席震怒“西安事变”得到和平解决后,为了应对日本人不断加快的侵略步伐,国共之间正在加紧磋商着尽快实现第二次合作。年4月25日,周恩来动身前往西安的红军联络处,即后来的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前身。
延安时期周恩来
从延安去往西安,要先后经过劳山、甘泉、富县、黄陵、铜川等地。延安穷得很,汽车很少。为了方便这次周恩来一行人的出行,交通局的局长张明远出外租赁了三辆卡车回来。
西北政治保卫局特别抽调了精干的红军战士32人,组成了一个警卫排,由保卫工作经验丰富的陈国桥副排长率领,负责这次出行的安全工作。
警卫排每个人都配备了一把驳壳枪、发手枪弹、4颗手榴弹,背上背一把大刀。他们早已得到再三交代:无论出现什么危险的情况,哪怕全员牺牲也不容中央首长们有任何闪失!
三辆车本来一同出发,但是由于周恩来临时有事,故而指示前两辆车载着两个班的警卫员和部分勤务人员先行出发。万万没想到,周恩来的这番临时安排,使得他身边的护卫力量锐减三分之二......
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人合影
4月25日上午九点,汽车从延安南门兵站发动了。周恩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,副排长陈国桥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坐在后车厢。后车厢里,还有军委副总参谋长张云逸、军委参谋处负责人孔石泉、周恩来的副官陈友才、新闻记者吴涛、机要员曾洪才和4个首长的贴身警卫员。根据亲历者的回忆资料,算上驾驶员,这辆车上的总人数大约在25人左右。
汽车很快行驶出延安城,首先抵达三十里铺红军的检查站。进入甘泉县境内,这里归属国民党政权管辖。大约正午时分,汽车驶入劳山地界,一点点驶上山坡,最后出现在一个狭窄的山坳处。
此地地势凶险,自古以来都受到兵家青睐。清军曾在此地遭遇义军伏击,近千人阵亡。几年以前,张学良的东北军攻击我红十五军团的时候,也被我军在此设伏歼灭了两个团。
毛泽东
山高林密,又联想到了此地的种种过往,战士们都提高了警惕性。忽然前方山上枪声大作,密集的子弹射来,砸在车上迸出火星子、击中地面溅起碎石土块。
周恩来观察地形,发现左前方的一片芦苇塘后,紧贴着陡峭的沿湫山。中间是一道横着坝子,坝子上有座破庙,右边密林则是一片丘陵。
就在周恩来下令加速冲过去时,汽车的左前轮被子弹打爆,车窗碎裂的同时,驾驶员身子一歪倒在了方向盘上,汽车熄火停了下来。身手矫健的周恩来,立刻开门跳下车,组织还击。
几乎同时,车上的同志们都跳了下来分散隐蔽,或隐藏在车后、或借助地形,在周恩来的组织下,朝着山上还击。张云逸一边朝敌人开枪,一边吼道:
“陈友才你带警卫员保护副主席先走,陈国桥你和战士们守住!”
然而周恩来的副官陈友才,这位延安卫戍司令部的警卫参谋,早在刚才敌人的突袭中被打中了大腿。血流如注的他没法从车厢里下来,于是命令4个警卫员保护着周恩来和张云逸先走,自己留下阻击。
身经百战的张云逸发现,敌人只在前方三座小山头布置了火力点,却没有封锁右侧原始丛林。只要冲过一小段开阔地,就能够冲上东南方向的山林,顺利脱险。
张云逸
于是4名首长的贴身警卫员和陈国桥手下的几名战士护卫着周恩来、张云逸等人冲入林中。其中周恩来的警卫员刘九洲被敌人的子弹击中,重伤倒在土坎上。
周恩来等人消失在密林中后,敌人的子弹都朝着车边的战士们打来。陈国桥和10多位红军战士训练有素,但是由于配备的都是短枪,射程远不如敌人的步枪。战士们被压制得抬不起头,面对居高临下且人数多达百余名的敌人,很快相继中弹牺牲。
陈友才咬牙坚持着,一边指挥一边用配枪向山上还击。敌人发现陈友才穿着黄呢子面料的大衣(一说是礼帽西服),发型和身材很像周恩来,而且临危不乱指挥若定,便认准了他就是周恩来。霎时间,密集的步枪子弹朝着车上打来,陈友才很快身中数弹倒在车厢中,便一动不动了。
抗战时期的周恩来
又过去了几分钟,陈国桥副排长也不幸中弹牺牲。很快,汽车熄火的地方,再也没有了抵抗的枪声。车厢中歪坐着、车附近地上躺着的,都是警卫员们的尸体......
确定山下再无人抵抗后,这股敌人冲下了山。他们从四面围拢过来,撇下一地的红军战士尸体,径直冲到了陈友才的遗体面前,开始在他身上翻找。
从陈友才的大衣口袋里,他们发现了一叠印着周恩来名字的名片。想当然地认为陈友才就是周恩来后,凶残的敌人歇斯底里地朝着陈友才的遗体连捅数刀泄愤。顿时,烈士的鲜血浸透了身下的毯子。
身手敏捷的警卫员曹鸿都,翻过了两米多高的土坎,用绑腿布带将周恩来等同志拉上来。最终,周恩来、张云逸、孔石泉、吴涛和曹鸿都五个人,徒步跑回到了三十里铺,通过检查站将消息报告给了延安(另一说是,附近山头我军的一个电话班将劳山发生激烈枪战的消息告知延安)。
延安窑洞中的电报员
当中央警卫团长黄霖迅速集合起手枪连在白石子街紧急集合的时候,街旁的刘伯承已经带着战士牵来了数十匹战马。这些马都是延安的中央首长出行的坐骑,专门集中饲养的,这下刚好派上了用场。
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也都焦急地守在街边。毛泽东一贯处变不惊气定神闲,很少这样紧张过,周恩来遇险让他既震怒又担心。当黄霖骑着马飞驰而过的时候,毛泽东几乎是在他身后用下达死命令的语气冲着他吼道:
“什么都不要顾虑,无论如何你们要把周副主席救回来!”
战士们朝着劳山疾驰而去,恨不得抽断了鞭子。黄霖率先抵达检查站,派人将周恩来等幸存人员护送回延安。周恩来没有急于动身,而是派张云逸带着检查站的战士们,赶往遇袭的山坳抢救还在顽强阻击敌人的同志们。
民国陕西旧城镇和外围村落农田
当张云逸率众赶回的时候,敌人早已逃之夭夭。弹痕累累的卡车周围,四散躺着一地的遗体。行李、文件、水壶、手枪散落一地。他们逐个检查地上的同志,最后发现还有四个重伤的警卫员幸存。而在车厢上,陈友才同志的鲜血流遍了大半个车厢,遗体上伤痕累累,散落着周恩来的名片。
张云逸快步来到机要员身边,发现他随身携带的机密文件没有丢失,这才长舒一口气。随后于桑同志带人赶到现场,他们一起合力将4个重伤员和十几具烈士遗体收殓回延安。当沾着陈友才鲜血、布满好几个弹孔的毯子和其他烈士遗物送到周恩来面前,坚毅的他再也忍不住留下了热泪:“友才同志他们是替我周恩来死的呀!”
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?第二天,得知周恩来遇袭,国民党致电慰问。随后周恩来登上了他们派来的小飞机(据说是顾祝同派来的),飞赴西安继续办公。延安的人们还沉浸在悲痛和震惊之中:为何周副主席的车刚驶出延安不远,就遭遇突袭?埋伏他们的人,真的只是一群土匪吗?
幸存的战士们都指出,他们遭遇的这股敌人可能是一群土匪,因为他们并非正规军的装束。可是,延安并不能就这样轻率地下结论。很快,侦破周恩来劳山遇袭案的重担落在了谢滋群同志身上。
谢滋群同志
年出生的谢滋群同志,是一个走过长征路的老红军,罗瑞卿同志的老朋友,精于情报和保卫工作。就在周恩来遇袭事件发生的几个月前,中央机关的驻地由保安刚刚迁入延安,负责打前哨做侦查工作的就是谢滋群。如今,尽快侦破周恩来遇袭的案子,是上至毛主席等首长,下至延安各界人民交付给他的重任。
在没有找到关键线索之前,土匪、国民党方面、东北军方面、甚至是自己人里都有值得怀疑的对象。周恩来遇袭之后,红军过草地时带给毛主席“人生至暗时刻”的张国焘,也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,不过很快得到证实,张同志对此事毫不知情。
为了尽快找到真正凶手的踪迹,谢滋群组织手下的精干侦查员,化妆成老百姓进入周边各县市,一边与老百姓们同吃同住,一边抓紧打探消息。很快,谢滋群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——一个劳山本地务农的李老汉可能知情!
在打消了李老汉的疑虑之后,他告知了我军侦查员4月中旬他上山采挖草药时看见的一幕场景。
那天清晨,李老汉正在树丛里挖掘草药,突然听到一阵喧哗。他隐藏在树丛之后,发现走过了一队扛枪的人马,仔细辨认这些人正是当地盘踞的一股土匪武装李青伍的人马!
李青伍!这个名字谢滋群非常耳熟,因为李青伍和红军可是老相识了。年陕北红军就曾经对这股活跃在黄龙山一带的土匪进行过政治瓦解。
慑服于红军的战斗力,李青伍等人假意投诚,接受了红军的改编成为甘泉突击队,驻扎在金盆湾一带。结果一到年底,他们就打死了队长李青云,在副队长李青伍的率领下,重新占山为王。
你以为他们只是再次化身为匪?并不是,再次上山的李青伍土匪武装,成为了一股政治土匪,甘泉县的国民党党部专门遥控他们,时常刺杀暗杀红军的战士和地方干部,为了抢占地盘搜掠财物,甚至连当地老百姓都杀。
除此之外,为了造谣抹黑红军,离间东北军与红军不断改善的关系,甘泉县的国民党党部还指示李青伍,在年4月初,冒充红军游击队,在麻子河附近的公路打埋伏,抢劫了一辆东北军的军车,以这种卑劣手段来嫁祸红军。
谢滋群派人装作外地的土匪,取得李青伍等人的信赖后,成功上山入伙。根据卧底传回的情报,谢滋群对周恩来劳山遇袭事件嫌疑最大的这股匪徒的情况,有了比较清晰地掌握:
李青伍的多人,是劳山一带活跃的惯匪,是人尽皆知的明面上的土匪。而和他们配合密切的暗匪,则是接受了国民党改编的本地劣绅姬延寿一伙的民团武装。年,延安成立了剿匪司令部,吴台亮同志指挥行动。随着国共和谈和抗日局势的发展,李青伍开始和红军接触,表示自己要站到抗日义旗之下。
红军方面为表示诚意,让一位团政委贾腾云去洽谈改编事宜。贾腾云参加红军之前,本就是当地的帮派成员,李青伍一套接风洗尘、觥筹交错下来,就把贾腾云给腐蚀了,后来竟然和李青伍一约为定,伺机杀死红军剿匪司令吴台亮,一起接受国民党的改编。
就在贾腾云即将行动的那天夜里,刚躺下的吴台亮就被急促地敲门声吵醒,来人是贾腾云的警卫员,他告知了吴台亮司令员贾腾云打算叛逃的消息。
当夜,吴台亮设下埋伏,贾腾云一来就被擒获。苦等一夜没等到人的李青伍,最终没敢下山和贾腾云“里应外合”。
谢滋群指示侦查员张丕谋和李树标一起,化妆成货郎到李青伍匪众活动的地方侦查。后来卧底给出了一个重要线索,李青伍近来不在土匪队伍中,而是一直在家深居简出。匪众和李青伍的联络,都靠一个叫李凤山的人。于是张丕谋出手,将这个李凤山给绑到了谢滋群面前。
经过谢滋群突击审问,李凤山交代了他们袭击周恩来车队的来龙去脉。原来,周恩来的出行计划,是一个叫做冯长斗的人告诉李青伍的。早在周恩来动身前,国民党安插在延安的眼线就在秘密活动了,冯长斗则是李青伍设在延安南门的眼线。
冯长斗从国民党特务那里获悉了几天后延安有“大官”要动身去西安的消息。于是姬延寿的反动民团武装就和李青伍沆瀣一气,密谋在劳山险要之处设下埋伏。
不巧,他们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行动计划,在一开始就被人发现了。早早上山的土匪,被更早上山的李老汉瞥见了,而这个关键目击者成为了案件侦破的一把钥匙。
不过,究竟是李青伍和姬延寿认为,杀害共产党要员能在国民党那边提升自己的地位,换取更多利益,从而自作主张在劳山伏击周恩来?还是国民党方面,有意指示李青伍等人,密谋刺杀周恩来破坏国共和谈的呢?
笔者认为,单凭李青伍等人的不足以获取高度保密的周恩来同志的行踪信息。况且本来三辆车队,两辆先行出发为何没有遭受袭击,土匪们偏偏袭击这后出发的第三辆车?
虽然西安事变和平解决,国共的第二次合作也渐现曙光,但是国民党内部派系林立,有的顽固分子是坚决反对共产党的,他们会不会贼心不死而炮制了这歹毒的刺杀行动呢?按照国民党反动派曾经的累累罪行来看,半道截杀这种肮脏行径,很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。
不过为了抗战大局,延安方面没有再公开深究下去,只是下令彻底剿灭土匪李青伍和反动民团姬延寿。
雷霆出击,凶手伏法四月下旬,延安南门外汇集了各界群众,他们自发赶来参加遇难烈士的追悼大会。大会由萧劲光同志主持,张云逸同志代表获救的同志深切缅怀了烈士们,任弼时代表中央致悼词。周恩来由于在外工作,托人献上了花圈。大会之后,众人将烈士们安葬在延安的宝塔附近的山腰上。
延安宝塔
和追悼大会同步进行的,是红军的剿匪行动。他们先是从东南面切断土匪的后路,防止土匪经过临镇、宜川渡过黄河逃之夭夭。随后,红军以警四旅为剿匪主力,在周边五个县大队战士们的配合下,合围了李青伍和姬延寿的反动武装。
经过一个月的战斗和搜捕,最后这股蹂躏了本地百姓十几年的土匪终于被清剿干净。
土匪的眼线冯长斗,在延安人民的唾骂声中被斩首。土匪头目李青伍等数人,被红军生擒后,在三十里铺一带被处决,姬延寿等人则被安塞河底坪被处决。
成功破获了又一件大案的谢滋群,受到中央首长和各界群众的赞誉,称他为“延安的福尔摩斯”。
周恩来和邓颖超
周恩来的夫人邓颖超晚年曾回延安,这样对人说起陈友才烈士:“陈友才同志是替恩来牺牲的,我们俩每次说起这个好同志,心里都很难过。”
年,已经患病的周总理依然坚持工作,这年他带着外宾参观革命圣地延安。当他问起陪同的地方领导,陈友才的墓地在何处时,却被告知解放战争爆发时,我军撤出延安,延安空城被胡宗南部队所占据。他们对县城进行了破坏,包括陈友才等烈士的坟墓,年代久远都找不到了。
“找一找吧,尽力再找一找。”周恩来颇为伤感地对地方上的同志说。
据说,晚年周总理曾珍藏一张照片,是他崂山脱险之后与张云逸等同志在延安的合影。有的文献资料说,照片背后有8个字“劳山遇险,仅存四人”。笔者认为,各方资料记载脱险的人超过了4个,更倾向于认为照片之事可能为真,但照片后的字应是口耳相传导致的讹传。
晚年周恩来
陈友才、陈国桥和其他十多位同志,用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周恩来、张云逸等同志的脱险。假如年敌人的阴谋得逞,劳山事件中的同志们尽数遇害,那么历史的轨迹不知道将会怎样。
抗战的胜利是否会更加艰难?新中国的成立是否会更加遥远?想来都叫人一阵后怕。谨以本文,致敬年劳山事件中牺牲的陈友才等十几位同志,感激他们为后来的人民共和国,救下了一位战功赫赫的开国大将和一位人人敬爱的好总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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